睞睞與沿河:兩個台南展覽

非常時期,藝術比平時更少人理,藝評更加沒人要讀。但沒人讀我還是要寫。寫的過程本身就是意義。

我很厭惡節奏爛、質感差的劣質文字,屬於生理性的厭惡,大概和聽見技安式演唱、指甲刮到紙、或不小心嚼到芫茜的心情差不多。而抗衡惡劣餘味的最佳方法就是寫,以及每天讀好文字。

不是說我自己寫得有多好,但一直以來我確實是把文字當成一門技藝去琢磨的,這一點我可以絲毫不害臊地大聲嚷嚷。許多年前,我讀到谷崎潤一郎的寫作哲學,除了敘事結構、敘述與描寫功夫、行文節奏這類老生常談的東西,他還看重文字的視覺美感,也就是日語中漢字與平假名之間的平衡。他是一個十分變態的寫者,我很喜歡他的小說,也期望自己能效法他的美學執着(雖然我沒有關乎漢字平假名片假名的問題)。

我認為,文字和別的技藝沒有兩樣,同樣需要經年累月的刻苦修煉。一個長年琢磨技藝的匠人,就算再沒有天賦,終究是會進步的,也一樣值得別的匠人的尊重。所以,就繼續寫嘍!散文、評論,什麼都好,抗爭之外,日常仍然繼續,鍛練不能停止!💪🏻💪🏻💪🏻

———— 正題分割線 ————

月初去了台灣,行程極趕,八天內跑了四個城市,做了六檔訪問,看了十二個展覽。訪問和部份展覽都是為了一個剛開展先導部份的新計劃,超級興奮的,希望很快可以公布。

展覽中有幾個特別推薦的。完結時間各不同,大家要是這段時間去台灣的話可以留意一下啊~ 今天這兩檔都在台南,位置也很便利。

👀 #睞睞 @ #節點
節點是香港、台灣、澳門藝術家共同營運的藝術空間,這種跨地域共營的模式十分有趣,在區域內也不多見。在台南蝸牛巷附近的空間包含展覽空間、駐留空間和工作間,主打年輕藝術家之間的跨地交流和成果展示。

本檔展覽為香港藝術家冼朗兒駐村成果,她在駐台南期間拜訪了蝸牛巷的一對老夫婦,他們在日治時期是少數擁有日本名字的漢人,社會地位比較高。冼朗兒留意到數次訪談時幾乎都是伯伯在談話,婆婆則進進出出,打點家務,家庭中的階序令藝術家好奇,她於是嘗試挖掘女人在那個家中的痕跡:婚照中穿婚紗的背影和飾品展示櫃等成了她繪畫的題材。

我想起藝術家黎肖嫻在錄像作品《居所一二》(2014)中凝視父母的居所,同樣視母親細心排列的小擺設為其個性與美學的體現。廿一世紀,不少女性仍然沉默隱身於家居深處,思想感情都只可在語言以外迂迴表達;藝術家如冼朗兒與黎肖嫻細察那些暗啞幽微處,以不同藝術形式書寫難以言說的陰性經驗。

💦 #沿河 @ #絕對空間
九十後藝術家劉紀彤的首次個展。進門是一條狹長漆黑的隧道,穿越時聽到微弱水聲,再靠後的幽暗空間,地上放著煙蒂、枯葉等殘餘物,牆上投影劉紀彤在下水道拍攝的錄像。下水道是隱沒在城市底下的部份,除了淤塞倒灌的時候,基本上被城市人忽視,但下水道其實是現代城市最關鍵的基礎建設,其陰暗、髒污、盤根錯節也勾起人的無窮想像,尤見於大眾文化中種種育成自下水道的怪物。

藝術家高俊宏在開幕座談中提到劉在台南這座舊都裡行走並考現,錄像裝置突顯下水道的身體性;自然文學學者簡義明則認為影像捕捉了不少日治時代留下的神秘細節,透露台南的多重歷史夾層留下的線索。

離開䤸像裝置,朝出口的光明走去,是一幅藝術家幼時與母親在九州海洋巨蛋留影的照片。海洋巨蛋因虧蝕已經拆卸,最早的水之記憶失去了可依附的場所;照片的孔洞後是人工海洋被拆毀後留下的城市廢墟。下水道與海洋巨蛋,同是水體卻相隔那麼遠:隱與顯,恐懼與欲望,存在與毀滅… 兩者之間的詩性跳躍令作品在城市秘景踏查以外添了一分餘韻。

Leave a comment